2015年4月26日 星期日

黑暗之心截取



但還有一個地方--可說是最大 最空曠的地方--我那時很想去

真的 現在它已不是一個空曠的地方了

自我童年時代以來 這個地方就被河流 湖泊和名字填滿了

它已不再是個令人愉快的神秘而空曠的空間了--

不再是讓男孩子光榮地夢想著的一塊土地

它已變成一塊黑暗的地方

但裡面特別有一條河流 一條巨大的河流

你可以在地圖上看到 像一條伸展著身體的蟒蛇

頭部在海中 休息的身軀曲折起伏伸延到一個空曠的國家

而尾部則失落在土地的深淵裡

當我在一間商店的櫥窗裡看著地圖上面的「它」時

我被迷住了 就像一條蛇迷住一隻小鳥--

一隻愚蠢的小鳥



我注視著海岸

看著海岸滑過船身 就像在想著一個謎

它在你面前--笑著 皺著眉 挑逗著

顯得堂皇 卑低 無趣或者野蠻

並且常常顯出一種耳語的啞然狀態

來發現吧

這個謎幾乎是無形無狀

好像仍然在形成的過程中

有其單調嚴肅的一面

一片巨大叢林的邊緣

那樣的暗綠 幾乎成為黑色

周圍飾著白色的浪花

直直地伸展 像一條尺線

遠遠地伸展 沿著一片藍色的海遠離而去

而藍色海的光輝為一陣悄悄的霧所慘污了

太陽猛烈地照著 陸地似發著光亮 並且滴著蒸氣水珠

到處可以看到灰白的斑點擠在白浪的內緣

可能它們上面還飄著一面旗子

殖民地已有好幾世紀了

仍不比針頭--位於其不曾被人接觸過的廣大背景上--來得大



有一次 我記得 我們碰到一隻戰鬥艦停泊在海岸外

那兒甚至一間棚屋都沒有 而這隻戰艦正在砲轟樹叢

顯然法國人正在那兒進行一次戰爭

戰艦的軍旗像一塊破布似地垂掛著 六吋長砲的砲口凸現在低低的砲身上

油污污又黏糊糊的大浪懶懶地把戰艦擁起又落下 搖晃著她脆弱的桅帆

她就位於地球 天空和海水的空白無限中 令人不能理解

並且正把砲火射進大陸

「爆!」一聲 六吋的長砲放射出來

一撮小火燄衝出去 然後消失了 一小綹白煙不見了

一顆小子彈發出微弱的尖叫--然後再也沒事了

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了

在進行的過程中含有一種瘋狂的成份 一種看得到的悲慘滑稽感

船上有一個人認真地告訴我說

有一群土人--他稱他們為敵人!--隱藏在看不到的什麼地方

但這並不能驅除這種悲慘滑稽感

我們把信送到那艘戰艦上

(我聽說 在那隻孤獨的戰艦上每天有三個人死於熱病)

然後繼續航行

我們到過更多名字滑稽的地方

在這些地方 死亡和貿易的愉悅舞蹈

在一種安靜和塵世的氣氛中進行

好像是過分炎熱的地下墓穴

一切都沿著飾以危險浪頭的無形海岸進行

好像大自然本身試著驅走掠奪者

在河流的內外 在生命中的死亡之流

河流的兩岸正腐化成泥濘

河水積成厚厚的黏泥 侵入變形的紅樹

紅樹似乎在一種無能失望的極端狀態中朝著我們枯萎凋零

我們不在一個地方停留足夠長的時間 無法得到一種特殊的印象

但卻有一種一般的感覺在我心中茁長 是一種模糊而又有壓迫性的驚奇

就像一次令人疲憊的朝聖之行 周圍盡是夢魘的陰影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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